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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6章 (三十一)劉備繼承大統,曹植封正洛神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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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清出嫁的這天,化妝用的胭脂鉛粉,刷了三次。

上一次妝就哭花一層,喜娘們都覺得這活兒沒法幹了。

小橋默默的坐在女兒後面看著,一句話也不說。

“夫人,夫人不可坐視!女公子再哭必誤吉時!”

小橋還是默然無語的看著。

“別哭了!”

這一嗓子連喜娘們都嚇得一哆嗦,周清則是抽噎起來。

“大喜之日,有什麽好哭的。一輩子總有這一天,就是不願意離開爹娘,也還是要分開的。”

“夫人說的是,女公子,不要哭了。”喜娘們一邊勸,一邊重新上妝。

好在吉時沒有誤,按照習俗,三拜之後別父母,就此正式嫁作人婦。

周清拜別母親,擡起頭來的時候,一雙大大的美目裏面又蓄滿了淚水。

“不準哭!”小橋伸手用力握住女兒的手腕,低聲說,“為了紹兒,你今天就高高興興的嫁了!”

“娘……”

小橋最後擁抱了女兒,輕輕在她耳邊說:“娘記得你說將來要做像你爹一樣厲害的人,出嫁了要處處小心,別給你爹丟人。安頓好你兩位哥哥,娘就不能陪著你們了,你們兄妹以後要互相扶持,記得自己是周氏後裔。”

周清嫁給孫登之後,小橋求見孫權,請求把步夫人所生二女:孫魯班,孫魯育嫁給周循和周胤。

孫權當時沒答應,而是反問小橋:“夫人此是何意?”

“先夫昔日之事,妾知之甚多。主公心生疑慮,非止一日。如今,妾為二子求配,事成,則先夫諸子女俱有歸宿,妾無所掛懷,當為主公了卻一樁心事。”

“夫人所言何事?”

“妾願一死,侍奉先夫於地下。”

“夫人就不想想紹兒?”

“妾之死,紹公子無憂矣。”

孫權看著小橋:“夫人還有什麽要求,不妨一並說了吧。”

“妾既肯死,死時與死地,請主公聽憑妾自擇,妾只要一輛牛車北上,尋一處合意所在,了此殘生。”

“夫人為何要北上?”

“先夫原為北人,數提北地風光,恨無緣覆見,妾此去欲償先夫之憾恨耳。”

孫權定定的看著小橋:“夫人若有意誆騙於孤……”

“妾已將紹公子托付主公,如何誆騙!”

小橋最終得到了孫權的首肯,遣散了家中諸人,帶著一些細軟,周瑜留下的一把琴,還有路上必須的東西,坐上一輛牛車離開了廬江。

但她還是騙了孫權,她沒有說,在離開之前,她還悄悄帶上了裝有周瑜骨灰的罐子,並且趁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夜,偷偷將這件東西埋到了孫策墓附近。

小橋終於理解了周瑜臨終說到的孫策“陵”的問題。這才過了多久,孫策的墓已經沒人看管了,所以小橋才能輕而易舉的進入,沒遇到任何阻攔。可以想象,在不久的將來,孫權發跡之後,他也不大可能再想起自己這個哥哥了。

“都督,現在離得近了,有什麽話,可以當面說了……”小橋的眼淚和著雨水,落在刨松的沙土裏。

曹丕的後宮現在熱鬧的很。

美人薛靈蕓、莫瓊樹、陳尚衣、段巧笑,還有許許多多其他人。

甄氏死心的守著曹叡過日子,偶爾會想起自己的女兒該到了說親的年齡,郭煦承諾過的見女兒的日子應該就快到了。

郭煦郭貴嬪則是聽說了百官又在鼓動曹丕立後,立後呼聲最高的是甄氏,“有德容”什麽的,最重要的是有兒子。

郭煦想,我得有所動作。

黃初二年,曹丕又心血來潮的帶著後宮們出去游樂了,百官鑒於以往的經驗推薦司馬懿跟著去,好歹別讓曹丕再鬧出什麽事兒來,甄氏一如既往的被留在宮中。

某一天,甄氏的心腹宮女突然有些慌張的走進來,對甄氏說:“夫人,奴婢剛才看到一名老嫗被綁進宮來,圍觀之人都在議論,奴婢聽了一下,有個人說‘甄夫人女侍醫’,奴婢想說不定和夫人有關,故而來報夫人知曉。”

甄氏皺了一下眉頭,這些年為她看過病的女侍醫也不算少了,說不定是哪個犯了錯被追究,跟她沒關系。

“奴婢還聽一個人脫口說道皇子殿下!”

涉及到曹叡,甄氏心裏一驚,讓宮女再去打聽。

這次就有些眉目了,說是這位老嫗求饒的時候,自述曾為甄夫人接生過曹叡。

甄氏沒想到在這裏還能碰見昔日為自己接生的人,她頓時想到自己的女兒,忍不住要去問一問消息。

“夫人若想探問消息,待夜深了去可以避人耳目。”宮女勸道。

好不容易熬到三更,宮女提前打探好了關押地點,引著甄氏,悄悄來到一處不起眼的小房舍外。

“就在裏面。我已經買通守衛,夫人進去,快些說話,一炷香過後,我們就得走了。”

甄氏顧不上別的,推門進去,墻角處,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,躺在地上,衣衫襤褸,被捆得可憐。

“醒醒,你醒醒!”甄氏蹲下身,輕輕喚道。

老婦睜開眼,借著月光仔細辨認了一下,露出驚訝的神色:“夫人!是夫人!夫人救救奴婢!”

“你認得我?”

“奴婢昔年曾為夫人接生,夫人不記得了?一位小女公子,這麽大,”老婦人晃了一下身形,大概是想伸手比劃一下,才想起來自己被捆著,“早生了三個月……”

聽老婦說得詳細,甄氏無法不信,她急忙問道:“那孩子現在誰家?”

“呃?”老婦人楞了。

“我問你,接生下那個孩子,女孩,現在怎麽樣了?”

“已經死了呀!”

甄氏像聽見一個晴天霹靂。

“是陛下,當時還是丕公子,親自下的命令,讓我們把孩子包起來,扔到門外,當時冷啊,大人也受不了,別說孩子,還是早生的,用不了一夜,就凍死了!怎麽,夫人一直不知道?”

甄氏木木的,嘴唇抖著,說不出話來。

孩子,死了。我的,孩子,死了。早就,死了。曹丕,騙我。都,騙我。

那天晚上甄氏連路都不會走了,後來是被忠心耿耿的宮女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背回去的。

那天晚上甄氏對著蠟燭發了一晚的呆,心頭一會兒清明一會兒糊塗,就像做了十幾年的一個夢,半夢半醒著,有時自己也覺得是夢,可是願意多做一會兒,卻突然被人叫醒了。

蠟燭燃盡的時候,天就亮了。

甄氏摸出袖子裏的瓊玉擺件。

曹丕,我要讓你也嘗嘗被人騙了十幾年,一朝戳穿真相的痛苦!

曹丕帶著姬妾們快活的時候,有人從洛陽送來了甄氏的一封書信。

曹丕不耐煩看,郭煦笑道:“陛下,甄夫人一定是思念陛下才作此書,陛下還是看一看吧,如果覺得臣妾在側不便,可令妾等告退。”

那倒不用,看看就看看。

曹丕打開了書信。

這是甄氏親手寫的一首詩:《塘上行》。

蒲生我池中,其葉何離離。傍能行仁義,莫若妾自知。

眾口鑠黃金,使君生別離。念君去我時,獨愁常苦悲。

想見君顏色,感結傷心脾。念君常苦悲,夜夜不能寐。

莫以豪賢故,棄捐素所愛?莫以魚肉賤,棄捐蔥與薤?

莫以麻枲賤,棄捐菅與蒯?出亦覆何苦,入亦覆何愁。

邊地多悲風,樹木何翛翛!從君致獨樂,延年壽千秋。

曹丕看了,當時就把書信扯了個粉碎!

前面的內容倒都算正常,雖然寫的很有他自己的怨婦詩的風格,可以說是善意的致敬也可以說是惡意的山寨,但最後兩句是在幹什麽!“你就一個人快樂去吧,快樂個千秋萬載!”這分明是在詛咒!

“甄氏放肆!”

姬妾們都嚇得跪在地上,不敢說話。

郭煦上前拾起碎片:“……從君致獨樂,延年壽千秋……”

“別念了!”曹丕疾聲厲色,轉身對跟著的內侍說:“下詔:甄氏不賢,屢有怨懟毀謗之言,賜鴆酒!”

但是甄氏居然不喝。

“我要見陛下。”

“夫人……”

“我有很重要的事情,最後一定要當面告訴陛下。你去告訴陛下,不見到他,這酒我不喝,一定要我喝也可以,他就永遠別想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了。他回來見我一面,這酒我立刻就喝。”

“夫人不要難為奴婢……”

“放肆!我是皇子之母!”

外面曹叡大喊著“母妃”就要沖進來救甄氏,內侍們面面相覷,這個皇子是目前曹丕唯一的兒子,誰也不敢惹,沒辦法,只能再去稟告曹丕。

因為涉及到親兒子曹叡,曹丕還是黑著臉提前返回了,一回到宮中,他就先來囚禁甄氏的永巷:“你有什麽事情要見朕?”

“曹丕,你騙我。”甄氏口氣輕松,已經什麽也不怕了。

“放肆!竟敢……”

“竟敢直呼你的名諱是嗎?你不是已經賜死我了嗎?我還怕這個?”

曹丕決定不跟一個要死的女人計較:“你有話就說。”

“我的女兒呢?”

曹丕看了甄氏一眼:“不是交給外面人養著!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甄氏大笑,“堂堂的皇帝陛下,居然還要說謊!我的女兒早就死了!不,應該說,你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活!她一出生,你就命人把她丟到外面,可憐我被你蒙騙十幾年,一直在替你養兒子!我自己的女兒卻不知道成了哪家的孤魂野鬼,死無所歸!”

“這是誰跟你說的!”

“這你不用管,你不承認嗎?那好,你讓我見見我女兒,這鴆酒我立刻就喝!你敢讓我見見她嗎?”

甄氏從來沒有這麽針鋒相對的頂撞過,曹丕知道,這個女人瘋了。

“你要見朕,說的就是這件事,說完了?左右,賜死!”

“慢!”甄氏大喊一聲,旋即打量著曹丕,“哪有那麽簡單的事?”她從袖中摸出一枚瓊玉擺件,啪一聲扣在案上。

“陛下,不會不認得這件東西吧。”

曹丕當然認得:“這是先帝賜予昭兒的,你從何得來?”

“呵呵呵呵……”甄氏冷笑著,“陛下可以猜猜。好吧,臣妾不為難陛下,直說吧,這是臣妾當晚奉陛下之命去勾引臨淄侯的時候,在臨淄侯的酒案上拿到的。臨淄侯說了,他一直都很想見某人啊,可是某人一定要他飲酒才肯去見他,為了讓臨淄侯相信,送酒的人就把這件東西作為信物——陛下想不想知道這個某人是誰?能讓臨淄侯為了見一面情願破酒戒的人?”

曹丕扶額,他想告訴甄氏,等一下,有點兒亂。

“還有,那天晚上,臣妾根本沒有按照陛下給的衣物妝飾,是郭貴嬪,把她常穿的一套文官朝服拿來給妾換上,說不穿這個就做不成此事,然後還給了臣妾一塊牌子,牌子上是奇怪的馬尾圖案——聽說後來先帝審訊臨淄侯,一個婢女還據此認出了此人?”

“別說了!”

“為什麽不說!臣妾就是要讓陛下知道,陛下騙了臣妾十幾年,可是一樣也有人騙了陛下十幾年!陛下一直以為臣妾和臨淄侯有私,但真正有私的,不是臣妾!所有人都知道,郭貴嬪知道,臨淄侯知道,這個人也知道!只有陛下你不知道!你的女人,司——馬——懿!也已經被人肖想過幾千萬遍了!而且就在你的眼皮底下,你渾然不知!此時,他們不知在怎樣嘲笑你的愚蠢,你的無能!”

曹丕用一個耳光暫時終結了甄氏的瘋狂。

“你們還楞著幹什麽,鴆酒呢!”曹丕催促左右動手。

“嘿嘿嘿嘿,”被打得頭發散下來的甄姬笑得像從喉嚨裏發出來聲音,昔日的大美女,此時活像一個巫婆,“妾就要去跟女兒團聚了,就要一家人共享天倫了,陛下,你就一個人留在這裏快樂吧,你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愛你的,連你的女人都是別人的,‘從君致獨樂~延年壽千秋~’,你就一個人快樂去吧!快樂一千年,一萬年!沒有人陪著你,只有你一個人!”

內侍已經控制了甄氏,旁邊有人舉起裝滿了鴆酒的耳杯。

“你女兒沒死。”曹丕突然說。

所有人都楞了楞。

甄氏也楞了楞:“你騙我!你還在騙我……”

“這個時候,朕還有必要騙你嗎?你反正也要死了。朕當年的確把那個孩子丟在了府外,不過沒多久就被人撿走了,朕出府門的時候親眼見到的,那個人叫趙雲。後來聽說蜀中諸葛亮夫婦突然多了一個女兒,取名諸葛今,現在是漢丞相的獨生女兒,活得很好,還聽說劉備為兒子劉禪求取為妃,現在……馬上要當太子妃了吧。”

甄氏呆看著曹丕,突然用力掙紮起來:“放開我!讓我看看她!我要看我的女兒!看到她我立刻就去死!放開我!”

“你沒機會了!知道朕為什麽要告訴你這些?萬念俱灰的去死也就罷了,得知女兒還沒死,一定很不甘心吧——這是你應得的!”

曹丕說完,快步走出永巷,身後,甄氏正在地上翻滾,哀號,呼喊著“今兒”,足足折騰了三炷香的時刻,才斷了氣。

這個時候郭煦來了。

其實她早就來了,只不過一直在等著這個時刻。

還帶著一隊武士。

“屋內的人,全部絞死。”郭煦下令。

武士們沈默著,做事很快。

“退下吧。”

轉眼之間,屋裏只剩了一個人和一具屍體。

郭煦蹲下身,細細的看甄氏的面孔,伸出右手去,輕輕的摸了摸。

“你多美啊!”這是發自心底的讚嘆。

“即使是死了,也這樣美……”郭煦的指甲嵌進了甄氏的皮膚裏,“你再美啊!你繼續美啊!”

甄氏的身體一動不動。

“我恨你!你有美貌!你有全天下人都看得見、都喜歡的美貌!我呢!我什麽都沒有……我年紀大、生的醜、還沒有孩子,我只有我的頭腦,卻沒有人能看見!你只要有美貌就可以驕傲了,一個男人不要你,你可以去找另外一個,這些男人,永遠都給你最好的東西,把你捧在手心裏……我卻不行!我空有聰慧之名,卻還要卑微如草芥的去討好男人!忍著他的羞辱,忍著別人的議論,還要忍著你!忍著你的存在,看你在我面前驕傲!這是憑什麽!”

郭煦從袖中掏出一把剪刀,喀嚓喀嚓的剪起了甄氏的頭發:“靈蛇髻……呵呵,你再梳啊,你還想美到陰間去嗎?你想讓大鬼小鬼繼續拜伏在你的美貌之下嗎?你休想!剪掉你的頭發!讓你光禿禿的去地下,自慚形穢……不敢見人!”

甄氏的頭發被剪的亂七八糟之後,郭煦擦了擦剪刀的鋒刃,慢慢割開了甄氏臉上的皮膚:“還有這張臉!我看了就想吐!美目、秀唇、雪膚、花貌!你憑什麽受到上天寵愛,有這樣一張臉!我為什麽沒有!今天我就割花了它,讓你再也美不起來!讓你自己看到自己的臉也會吐!”

甄氏的頭被郭煦的力量帶動,輕輕晃了晃。

“你說什麽?你想說什麽?啊,對了,你還想‘說’,你要到地下去告我的狀嗎?放心,我早就想到了,我讓你告,我讓你告……”郭煦又從袖口裏捧出一把糠皮,硬塞到甄氏口中,“塞住你的嘴!看你怎麽告!”

“還有你兒子……以後他就是我兒子了,你看,你有美貌又怎麽樣,你有兒子又怎麽樣,最後贏的人是我,是我!”

說了很多話,郭煦也覺得累了,她索性坐在地面,繼續看著甄氏,這個她視之為對手多年的女人,如今也不過是一具什麽都不知道的,醜陋的屍體。

郭煦看著看著,突然放聲大哭起來,無比傷心:“我為什麽要恨你啊!我跟你有什麽仇啊!為什麽我這麽恨你……恨不得你去死!我們都是別人手裏的人,自己算不得生,自己也算不得死!你給別人養了一輩子兒子,我還不是要接著給別人養兒子!你雖然死了,我還不是要接著去討好男人,我這麽做,到底是為什麽啊!我恨的人,真的是你嗎?”

得知父皇趕回的曹叡剛好趕到永巷,他本來是要為甄氏求情的,但沒趕上,聽著郭煦的哭號,他停在了門外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《魏書》裏面提到甄氏的死特別的光明正大,說曹丕本來要立甄氏為後,三下詔書,甄氏三辭(有沒有覺得很眼熟……),然後甄氏就幹脆的死掉了,成全了郭氏……一家子主聖臣賢父嚴母慈子孝其樂融融……

但是很顯然,這個官方結論沒人信……

很顯然,作者也不信……

於是,就醬了……還是“披發覆面,以糠塞口”什麽的流傳度比較高。

其實這是一個連環恨:甄氏恨司馬懿,也討厭郭氏,司馬懿在恨甄氏,郭氏嫉妒甄氏,更恨司馬懿,司馬懿對郭氏保有一定的心理優勢。殺掉甄氏的計劃在司馬懿和郭氏初見的時候就定下了,伏筆埋在第二十八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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